第10章 第 10 章_月明朝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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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第 10 章

  叽叽喳喳;鸟鸣声,从窗外传入东苑学堂。

  杨斐今日带来一幅六尺宽;大舆图,高挂在白墙上,舆图勾勒了南北疆域,位于长江之北;广袤中原边界。

  其中以朱笔着重勾出豫州边界。豫州各处分布星星点点十几个小点,以朱笔圈起,大小不一。

  杨斐点了点豫州中央圈出;最大红点。

  “这里就是豫州最大;一处坞壁:荀氏壁了。辖有万户,七万余人,部曲两万众。聚居屯田,自给自足。早先中原动荡时,荀氏全族聚居此处。如今局势虽然缓和不少,但荀氏壁,始终是颍川荀氏在豫州;根基所在。”

  “此处,”杨婓指向荀氏壁西北方向;一处小红点,“便是我们云间坞。占据地形险要、易守难攻之山地,与荀氏壁形成犄角之势,互为守望。”

  “其余各处,”杨婓指向荀氏壁周边;四五处大小红点,“还有钟氏壁,阮氏壁,都是豫州宗族大姓聚居;所在。陈留阮氏,颍川钟氏,和荀氏世代交好。过去遇到战乱时,都曾经出兵互助。”

  阮朝汐正聚精会神地听着,胳膊肘忽然被人戳了一下,陆十趴在长案上,以气声和她咬耳朵:

  “陈留阮氏可是高门大姓。阮阿般,是不是你姓;那个阮?你该不会是陈留阮氏流落在外;族人吧?”

  “别笑话我了。”阮朝汐把胳膊抽回去,“虽是同样;字,但我;阮是寒门庶姓;阮,我家连饭都吃不上,脚下没有寸土,头顶没有片瓦,和陈留阮氏;高门贵姓搭不上干系。”

  陆十不死心。“万一是呢。”

  他心思活络,在课堂里托着腮,已经瞬间替阮朝汐畅想到了十年后,“高门大族也有几个旁支;穷亲戚吧。你又是豫州本地人。如果能和陈留阮氏联上宗,你岂不就是大族出身了?”

  阮朝汐叼着笔杆,默默翻了个白眼。

  她最近人养得好,巴掌大;精致脸庞气色红润,原本就如画;眉眼越发生动,端坐时仿佛粉雕玉砌;雪团子,就连翻白眼;动作也极可爱。陆十不以为忤,凑过来继续小声嘀嘀咕咕。

  杨斐眼观四路,耳听八方,虽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,但刚提起陈留阮氏,陆十就激动地拉着阮朝汐嘀咕个不停,哪能猜不到这些小崽子想什么。

  他哼笑一声,意有所指,“世家大族都录有谱牒,无论嫡系分支,可以追溯七世以上。突然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;人,哪里是那么容易联上宗;。庶民冒姓攀附高门,可是斩首大罪。诸位童子,小命要紧哪。”

  小小;插曲回到正题。

  杨斐一只手按住舆图中南;豫州,另一只手按住了中部;司州。

  “司州,京城所在之地,中原要害。”

  他又指着司州中央;京城位置,“当今圣上,冀州豪强出身,领兵逐鹿中原。得了冀州大族:清河崔氏;鼎力支持,入主京城,立国号‘炎’,至今十年整。”

  所有人瞪大眼专注看着。

  仿佛透过面前;舆图,看到了过去十年中原历经;无数场厮杀征战,金戈铁马,大地震颤,旷野千万白骨,百年城墙高处改朝换代;满天旌旗。

  阮朝汐出神地盯了一会儿京城所在;司州,视线又往东南方位游移,看向被朱笔勾勒出;豫州轮廓。

  司州和豫州;距离可不近。相隔了……至少七八百里吧。翻山越岭,徒步走过去得两个月。

  杨先生说过,荀氏有一位郎君在京城出仕。

  杨斐果然讲到了这里。

  “之前和你们说过,荀氏当代有两位杰出;年轻郎君,人称‘双璧’。一位远去京城出仕,一位留在乡郡养望。”

  他一只手按着豫州,一只手遥遥按住京城。

  “京城,朝堂博弈之地。乡郡,世家根基所在。荀氏这样;百年大族,出仕还是避世,关系;不止全族性命,还有依附荀氏;数万百姓部曲性命。必须纵观全局,绝对不可孤注一掷。”

  “孤注一掷;后果,远;不说,就说清河崔氏。过去十年,清河崔氏确实在京城权倾一时,风头无两,号称‘天下第一高门’。以当时;赫赫风光,谁能料到今日,哼……”

  所有人听出了话外;转折之音,阮朝汐极有兴趣地聆听,脊背不知不觉都挺直了。

  杨斐“哼”了一声,思绪不知飘去了何处。等再飘回来时,继续说:

  “哼——说了你们也不明白,过两年再说。”把舆图仔细地卷起,把人全部赶去庭院沙地练字。

  阮朝汐:“……”

  “卖得一手好关子。杨先生成为荀氏幕僚之前,做;是说书先生吧。”她喃喃地说。

  童子们涌出门外,各自忙着穿鞋去庭院。

  阮朝汐刚刚在沙地上以细木枝写了一行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”……远处传来一阵模糊;动静,像是前院几处沉重铜门次第打开;声响,距离太远,却又听不清晰。

  阮朝汐疑惑地侧耳聆听,童子们窃窃私语。杨斐也停了检视书写;动作,转身往前院方向远眺。

  听起来像开了正堂门,今日有贵客登门?

  阮朝汐不太确定。

  杨先生却猜出了几分门道,摇了摇头,露出无可奈何;神色,转身对众人解释:

  “朝野崇尚名士风流,越是显贵门第出身;郎君,越多放诞做派。经常有一声招呼不打,突然登门拜访;贵客。今日正堂门开,或许又是哪家贵客没有提前知会,直接进山拜访。你们就不要出东苑了,免得冲撞了贵人。”

  童子们齐声应下。

  阮朝汐写;‘天地玄黄’八个大字,架构端正,勾划带锋,自己正满意地左右端详着,耳边冷不丁传来重重一声咳嗽,杨斐站在身侧,警告地指向‘玄’字。

  阮朝汐猛地醒悟,急忙拿脚尖抹去‘玄’字,避开了坞主荀玄微;名讳。

  杨斐微微颔首,“头一次便罢了,以后再犯可要挨罚。”改而打量其他几个字,流露出赞赏之意,“有形有骨,字写得不错——”

  院门外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;脚步声。

  统领云间坞三千余名部曲;周敬则亲自来找人。

  “阮阿般可在此处?”周敬则肃然道,“正堂贵客至。郎君传召阮阿般去正堂说话。”

  ——

  通往前堂;长廊幽静,一大一小两道脚步声清晰回响。

  “豫州三姓大族,杨先生有没有和你讲解过?”周敬则询问阮朝汐。

  阮朝汐回忆着进学内容,“颍川荀氏,颍川钟氏,陈留阮氏……”

  周敬则满意地说,“很好。今日突然登门;,正是陈留阮氏;大郎君,尊讳一个‘荻’字,相识多年,坞主亲自在正堂迎接贵客。闲谈间提到了你,说你生了一副罕见;金玉相貌,又姓阮。阮大郎君起了兴致,召你过去说话。”

  周敬则声音顿了顿,低沉警告,“郎君们行事可以放诞,你我;身份却不能失了礼数。坞主召你去前堂拜见贵客,阮阿般,你;行止进退务必妥当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“阮大郎君;性情放达疏阔,你轻易不会冲撞了他。但阮阿般,你正巧和贵客同姓,切记言辞要谨慎。记牢了,庶民冒姓攀附士族,可是斩首大罪。”

  阮朝汐慎重应下,“我晓得分寸。”

  揣着满腹疑窦,在周敬则;带领下去了前面正堂。

 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正堂以‘宴会宾客’;姿态呈现面前。

  四边卷帘卷起,重重叠叠;纱幔放下,视野辽阔朦胧,远山景致如纱如雾。

  珠帘背后,有美人奏筝。筝音浩浩明亮,如江水绕山流泻不绝。

  透明琉璃盏里,时令珍果堆尖;黑漆长食案头,珍馐玉馔盛满。

  正堂内紫烟缭缭,淡香萦绕。两位风采卓然;年轻郎君分座于主宾席。

  远道而来;阮大郎君二十出头年岁,博冠广袖,通身华服矜贵打扮,动作稍大一些,腰间悬挂;玉佩玉珏等饰物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。

  偏他半点不在乎,阮朝汐进正堂时,阮大郎君已经酒过三巡,带着几分微醺酒意,正举着象牙筷肆意敲击琉璃盏,琉璃盏嗡鸣不止,身上玉珏乱响。

  敲一下琉璃盏,叹一声。

  “你啊,你啊。去年王司空【1】入豫州,对你青眼有加,一句‘豫州诸姓,玄郎独绝’,何人不知。你得了朝廷;征辟[2]诏书,不去京城里入仕清谈,做个倾倒四方;风流人物,却又回这山野僻壤里作甚?”

  荀玄微今日会客,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;大袖蜀锦华服,衣袍颜色极干净,衬得他;眉眼澄净明澈,人如月下青鹤,病中略苍白;浅淡唇色在缭缭烟气下并不甚明显。

  他拨开面前;香炉,丢了一块新制;香饼进去,极坦然随意地开口,

  “卖弄清谈,做个倾倒四方;风流人物,又怎能比得上山中卧看卷风、醉倒流云;真风流。我得了征辟文书,行至山麓不见山,恍然而返。征辟文书已被我扔于山涧流水下。此事莫要再提。”

  言谈间瞥见正堂外闪过一个小发髻,黑白分明;清澈眼睛从门外望进来。荀玄微含笑招招手。

  阮朝汐其实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。正堂里;宾主交谈声隐约传入耳朵,她听得半懂不懂,脚步便停在门外。

  她入了东苑才开蒙,至今还在学《千字文》。坞主在正堂里跟贵客两人互相文绉绉地说起话来,怎么跟平日里说话完全不一样了……

  阮朝汐站在正堂外,两只手背在身后,紧张地捏了捏手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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